“你只要不見光，其他都好商量”

　　簡愛:

　　你好。我剛畢業半年，在一家唱片公司的錄影棚里找到一個當助理的職位。公司規模不大，從清潔工阿姨到老闆，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。我的戀情也在這種相親相愛的氛圍中暗暗滋生——我跟總監戀愛了。娛樂行業本來就不穩定，工作時間也是顛來倒去，但我真的很喜歡做這一行，加上有相愛的人在一起奮鬥，心裡覺得再苦也甘願。

　　可是很快我就發現，我的愛情就像這錄音棚的環境一樣，整日不見光。男友總是在人前人後都儘量避免跟我有過多的接觸，剛開始我以為是礙於他的身份，跟剛入職的手下拍拖多少會有損自己的威信，影響工作。他比我年長7歲，在圈子裡也算小有名氣。我不是一個不成熟的小女孩，我對自己說，應該理解他的處境。但在一次同事聚餐中，我聽到了一個讓我愕然的消息，原來他跟公司的投資人曾經是戀人，在女方的資金投入後他才有機會擁有自己的錄音棚，也是在她的人脈幫助下，公司才會逐步走上正軌。不過後來兩人因為性格原因和平分手了，至今仍是好朋友。當時在場的同事都像傳八卦一樣有說有笑，唯獨我一個人在角落呆若木雞。

　　當初之所以會跟他在一起，是因為作為一個新鮮人進入到陌生的行業，心裡總有很多忐忑，他那如同大哥哥一般的細心照顧和親切鼓勵，總會讓手足無措的我找到一絲可以依靠的感覺。可回頭想來，我對他確實知之甚少，我對他的情感近乎是崇拜，除了欣賞他工作時的雷厲風行，幾乎不曾想到要了解他的過去。

　　那天聚會過後我給他打了電話，問到了關於他和她的事情。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說，過去的不再重要，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對我是真心真意、忠貞不貳的。他並不是因為跟她還有情感上的糾結，所以才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所保留，事實上，他的前女友完全知道我跟他戀愛的實情。聽到這裡我覺得很驚訝，我問：「既然如此，為什麼我們還要故意遮遮掩掩呢?」他給出的解釋是：「這是她要求的。」因為兩人之前的戀情是人所共知的，而她目前還處於單身的真空期，無論是出於顏面還是公司形象的需要，都不希望這段總監與員工間的戀情曝光。對於他來說，維持這個錄音棚確實需要她的資源，一旦跟她鬧僵關係，對他的事業發展將極為不利。

　　所幸的是，男友並沒有始亂終棄，或是如我之前在胡思亂想時猜測的那樣，被我撞上愛人另有家室之類的電視劇情節。但知道真相後反而讓我進退兩難，在通電話之前我想過，如果他們舊情未了，而我不過是一時新鮮的玩偶，我一定要痛下決心斬斷情絲。而現在卻是兩人的感情不在，只是迫於利益的關係，不得不對我們的交往有所限制。如果我真的愛他，就不應該影響他的事業，我不正是因為欣賞他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現才對他心生仰慕的嗎?何況我自己也是公司的一份子，公司的前途和我本人的前途也是息息相關的。但是這個地下戀情要到何時才能結束?如果她永遠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新戀情，我是不是就得永遠活在她的陰影之下?我一時理不清頭緒，只能繼續維持現狀。

　　幾周後公司內部公開徵集新歌，我一直有往文案方面發展的打算，就投了一份作品叫《不見光》。「咖啡廳遇見只能點頭/壓馬路逛街不能牽手/看電影散場你要先走/潛規則你定我都遵守/她離開視線你才問候/微笑着寒暄眼神遊走/情人節過了才有花收/這遊戲我懂我不強求/你介意愛見光/見面都要偽裝/每次都草草收場/剩下我獨自遊蕩/是註定要受傷/誰叫我晚出場/曾以為只要體諒/能換來見光成長/你只要不見光/其他都好商量/分身的情人伎倆/也用得越發擅長/我不是怕受傷/只是想曬陽光/三個字說得響亮/才不枉前世盼望/你說真正的愛情像鬼魂/很多人聽說沒幾個見過/我想我們的愛情像鬼魂/大白天閃躲深夜裡出沒」。

　　沒想到這篇歌詞卻給我帶來了麻煩，男友來找我談話，希望我能從公司辭職，說只有這樣才是保全我們感情的最好方法。他的前女友作為公司高層也看到了我寫的歌詞，當即不悅，認為我的作品是故意有所指，想要讓公司里的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。紙里包不住火，在公司里也開始逐漸有了關於我和他的流言。男友說從不曾動搖對我的心意，但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，換份工作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，而以他的職位和處境，放棄這一切從頭再來要消耗很大的成本。說來說去，他對我寫那份歌詞頗有抱怨，說什麼「如果不是你那麼折騰，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」。

　　我心裡非常委屈，並非是因為要面臨被迫辭職的處境，讓我傷心的是，我覺得作為男友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挺我才對，但從他的說法來看，事情弄成現在這樣仿佛都是我咎由自取。難道僅僅因為他沒有對我不忠誠，僅僅因為要顧及到他的事業發展，我的感受就可以被忽略不計嗎?到底我跟他還應不應該繼續呢?照他所說，如果我能下定決心換個工作，兩個人的相處反而會變得更輕鬆自在一些，畢竟不在某人的眼皮底下，大家都會比較好過。但前女友的陰影真的會因為我換了份工作就煙消雲散嗎?

　　云云

　　云云：

　　你好。前幾天我收到一封讀者來信，裡面說到有個男人財大氣粗，張口就要買她做老婆，當時便要拿她的戶口簿去辦簽證，帶她出國，給她父母買套樓房。原話是「他看重的是我這個人，如果只是想玩，沒必要花這麼多精力在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孩身上，花點兒小錢就能買一屋子漂亮女人」，我的看法是可以接受，但是在接受之前，務必給他一點兒苦頭吃吃。

　　這封信表面上和你的問題不相干，其實如出一轍，都是在討論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的故事。實則，在這一段感情里，他覺得你並不重要，至少沒有他的工作重要。你男友是個很現實的人，從他對未來的考量和計劃可以看出，你並不會比他的工作或者前女友的感受重要多少。而你要的是風花雪月，是拋棄一切，這就是你們之間的根本衝突所在。

　　你或許要問我，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就不能要呢?讓我們來分析一下吧。往好里說，現在的他之所以不能放棄現狀，當然是因為他手裡擁有得很多，如果他變得一無所有，恐怕你也不會愛上他。往壞里說，大概是因為他堅信自己是你所中的頭彩，即使他對你的感情沒有上升到願意為你放棄事業的地步。在他的眼裡，你寧願委曲求全，也要和他在一起，永遠不會對他說不。這一點就好像前面提到的那個男人，他吃定了那個女孩，認為自己哪怕言辭上對她不恭敬，她也會甘之如飴地接受。

　　這樣的男人，不是不能要，但不能這麼輕易地要，如果你讓他一帆風順，他會加倍篤定自己的判斷，加倍吃定你。永遠不會想到你的委屈——更可怕的是，你男友完全沒有為你做打算的意識。所以你必須要提醒自己，換工作之後不妨試着忽略他，冷落他，和朋友多出去玩，多認識一些別的優秀男生，投入自己的新生活去，讓他主動來靠近你。

　　如果他認可你是他想要的人，他會努力來挽回的，如果他沒有來試圖改變這樣的局面，我只能說，這個男人一開始對你的態度便含着輕視，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。

　　說句難聽點兒的，要是真愛不需要犧牲，那些個殉情跳樓、離家出走甚至不惜和家裡斷絕關係的男男女女，豈非都是宇宙無敵的超級大傻瓜?更何況區區一份工作，離了那個女人他就活不了了嗎?要靠兜售曖昧和表面上的戀情來維持自己的公司，究其根本，和吃軟飯有什麼兩樣?

　　簡愛

　　作者 簡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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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籤： 地下情 男朋友 前女友